再過去,還有很多

記普林斯頓的Witherspoon-Jackson Neighborhood

林庭安 Ting-An Lin
18 min readAug 31, 2020

住在普林斯頓這鎮也有兩年餘了。聽我提起過的人大概多少能感受到我對它的喜愛,或許也知道我總喜歡在鎮上、在大學校園裡走來走去,參加各種活動,探索鎮的各種面貌。

直到最近,我看到了我以前沒看到,或者說,一直沒認真去看的普林斯頓。

I. 人文薈萃的橘色泡泡

普林斯頓對我來說就是個如此神奇的地方。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大概會是「人文薈萃的橘色泡泡」。

當有人問起普林斯頓是什麼樣的小鎮,我常用的回答大概會包括:很舒服恬靜、適合走來走去、藝文活動很多、組成滿「白」的⋯⋯這些形容詞。

普林斯頓鎮名的來源是“Prince Town”,王子之城,一個反映出其英國殖民歷史背景的名稱。這位被紀念的王子據稱是Organge-Nassau王朝的英王威廉三世,小鎮的主街道也因而被命名為Nassau Street。如今,這個小鎮是常春藤名校普林斯頓大學的所在地。

初訪普林斯頓時,我便被這鎮和大學的底蘊深深吸引。先不論那被譽為全美最美麗的大學校園以及滿坑滿谷的有名校友,美國史上不少重要歷史事件也在這附近發生。獨立戰爭時,華盛頓率領部隊在深夜渡過德拉瓦河,從賓州攻進紐澤西州,才逆轉戰局、轉敗為勝。為了紀念這場關鍵的「普林斯頓戰役」,每年聖誕節都還會有人在德拉瓦河上盛裝演出這段歷史。更令我吃驚的是,普林斯頓竟然曾經(很短暫地)作為美國的首都:走進校門後迎面而來的第一棟建築、現為行政大樓的Nassau Hall,曾是中央政府所在地;至於校門斜對面、新開張做為學校美術館分支藝廊的Bainbridge House,則曾是北美十三州聯合議會舉辦之處。

既然曾是美國歷史的重要基地,普林斯頓自然住過許多重要人物,不少人過世後也被埋在這裡。距離大學校門口走路不用十分鐘的地方,是號稱「美國西敏寺」的普林斯頓墓園,裡面躺著多位政商名流和文人學者。看過音樂劇Hamilton的人一定會記得最後Alexander Hamilton被槍殺而死,殺死他的人是Aaron Burr,曾任美國副總統,他就埋在這裡。《獨立宣言》簽署人之一、曾任紐澤西學院校長的John Witherspoon,他也埋在這裏。同樣是《獨立宣言》簽署人、並擔任過紐澤西眾議員的Richard Stockton,也埋在這裏。如果你對美國歷史不熟悉,沒關係,被稱為現代電腦之父的John von Neumann、提出哥德爾不完備定理的Kurt Gödel、和Alan Turing提出Church-Turing Thesis的Alonzo Church、巴黎莎士比亞書店老闆的Sylvia Beach、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Eugene Wigner,他們全都葬在這個墓園裡。

啊對了,在普林斯頓走著走著還能路過愛因斯坦故居,或者看到托瑪斯曼從奧地利流亡赴美時在鎮上的居所。至於當代一點的,La La Land的導演Damien Chazelle也是在這裡長大的,他說鎮上那間唯一的獨立戲院Garden Theater就是他電影之路的啟蒙場所,當年La La Land上映時,他還特別錄了段電影前的短片給觀眾們,訴說這兒對他的重要性。

普林斯頓對我來說就是個如此神奇的地方。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大概會是「人文薈萃的橘色泡泡」。

普大的代表色是橘色,所以學生們常以 “orange bubble”來戲稱自己如同活在夢幻泡泡中。泡泡裡的一切都很單純美好。住在這裡的日常,是在校園裡邊走邊看海報,看看又有哪位有名的學者藝術家要來造訪。走出校園來到Nassau Street,除了常去的書店、咖啡店和公共圖書館,各種高價的餐廳、服飾店更是琳瑯滿目。即使窮研究生如我從來沒進去買過衣服,逛逛櫥窗也是賞心悅目。這裡大概是美國少數我敢深夜一個人在外面散步的地區。這裡治安很好、居民很和善、走起來很舒服。因為有錢,所以很善良。因為享有種種特權,所以都很美好。

我就一直在校園裡和Nassau Street上走著走著,卻沒想過去看看街的另一側。

II. 最南方的北方城鎮

1780年代,普林斯頓的人口中,每六人就有一位是奴隸。這個曾作為美國首府幾個月、孕育了無數常春藤畢業生的小鎮,其興盛其實有很大部分都仰賴了奴隸們的血汗勞動。

「最南方的北方城鎮(“The North’s Most Southern Town”)」,翻開書頁,映入眼簾的標題,是我從沒想過會用來形容普林斯頓的詞彙。

歷史課本教的南北之隔,讓我們在提起美國的奴隸歷史時,總覺得Jim Crow法的種族隔離都集中在保守落後的南方,而北方呢,則是揮舞著進步的旗幟,為黑人的權益奮鬥。故事的最後,北方贏了,促成奴隸的解放,再創一個偉大的時刻。

然而,I Hear My People Singing: Voices of African American Princeton這本書,直直戳破這些對北方(刻意營造的)過份美好的想像。集合了超過五十位居住在普林斯頓之非裔美國人的口述訪問片段,作者Kathryn Watterson重現了種族隔離的普林斯頓( “Jim-Crow Princeton”)之真實面貌 — — 從學校、餐廳、商店、教堂、YMCA到墓園,無一不實行種族隔離。

被橘色泡泡隔開的世界,終於出現了其他的色彩。

記載普林斯頓的歷史往往從英國殖民、美國獨立戰爭說起,就像我在前面給的那個版本。但其實原住民萊納佩人(Lenape)是更早就在這塊土地上生活的人;而在被稱為王子之城之前,就有非裔美國人以自由人的身份來到這鎮居住。不過,後來大多數的非裔美國人的確是以奴隸的身份、跟隨著白人主人來到這裡。1780年代,普林斯頓的人口中,每六人就有一位是奴隸。這個曾作為美國首府幾個月、孕育了無數常春藤畢業生的小鎮,其興盛其實有很大部分都仰賴了奴隸們的血汗勞動。

最早來到普林斯頓的七位黑奴是跟隨著Richard Stockton一家而來的。Richard Stockton來到普林斯頓後很快成為大地主,曾經擁有超過6000畝鎮上的土地,其中還包括今日普林斯頓大學的部分校地。(前述那位簽署《獨立宣言》、擔任紐澤西眾議員的Richard Stockton是他的孫子。)而他自己那棟被稱為“Morvan”的豪宅,不意外地是由奴隸們的血汗所建成。後來這豪宅一度成為了紐澤西州長官邸,還有打理良好的花園,直到2004年重新定位為博物館,稱為 “Morvan Museum and Garden”,民眾可以預約造訪。我聽過這個地方幾次,也曾想著要找機會去這個歷史悠久的州長官邸參觀、喝喝下午茶;但我從沒聽過這裡和黑奴的連結。官方網站上的介紹,用一句 “As wealthy lawyers, the first two generations of Stocktons at Morven owned enslaved men, women, and children.” 就交代過去了。而那些Stockton家的奴隸們,其中一位叫做Betsey Stockton,她在獲得自由之後成為一位教育家兼傳教士,曾赴夏威夷和加拿大傳教,後來返回普林斯頓,投身當地非裔美國人的教育。這個故事,我也沒聽過。

歷史是選擇過後的故事,選擇性地看到某些部分,也選擇性地遺忘某些部分。所以,留下來的是誰的故事?而誰的故事又被遺忘了?

Watterson寫這本書的動機,起源於她在普林斯頓大學任課時,兩位學生對她說,希望這裡的非裔美國人社群的故事能被記錄下來,否則隨著地方長輩老去逝世,許多歷史片段也會從此被掩埋。這段對話發生在2009年,Watterson聽了學生的話後,很震驚地問:「你是說從來沒有人做過關於這裡的非裔美國人社群的口述歷史?」「從來沒有。」他們回答。在一陣震驚之後,Watterson決定修改課程設計,讓修課學生們為非裔美國人社群進行口述歷史紀錄。經過幾年的訪談、修訂、整理後,普林斯頓的非裔美國人口述史終於在2017年出版問世,成為我手上握著的這本書。

讀到這裡,我想起這幾年因Woodrow Wilson而起的爭議。Woodrow Wilson是美國第28任總統,因籌建國際聯盟,獲頒1919年度的諾貝爾和平獎;在那之前,他也擔任過紐澤西州長以及普林斯頓大學的校長。由於他的種種豐功偉業,普大的公共與國際事務學院便以Woodrow Wilson命名,在該領域享負盛名。學院建築Robertson Hall請來設計紐約世貿中心的美籍日裔建築師Minoru Yamasaki擔綱,前方廣場上還擺上噴泉雕塑,取名為「自由之泉」。然而2015年時,校內學生組織「黑人正義聯盟」(Black Justice League)指出Woodrow Wilson在世時其實發表過許多種族歧視的言行主張,訴求學校不該繼續以他為學校建築命名。

這些爭議與討論也引發眾人對於普林斯頓之奴隸歷史的重新檢視,展開「普林斯頓與奴隸制計劃」(Princeton & Slavery Project),在過去幾年,透過研究、講座、展覽等方式實踐轉型正義。至於一開始的導火線Woodrow Wilson,學校最終決議移除其名,且更全面地呈現他的作為,在自由之泉的水池旁,興建一座名為Double Sights的雕塑 ,一黑一白的高聳條狀立牌相互倚靠,註記著Woodrow Wilson的正反事蹟。

有人或許會質疑:我們有需要對Woodrow Wilson的黑與白進行如此嚴謹地審視嗎,畢竟,事情都過那麼久了?但我想,列出這些事蹟、追查這些「已經過去」的歷史,重點並不僅是要對Woodrow Wilson進行道德評定。更重要的,是關於歷史該如何被記憶;更重要的,是對於那些不知道名字的人們、當他們一生的血汗只成為Woodrow Wilson生平註腳裡的一部分,我們記錄歷史的方式是否至少能do them justice?我們是否,能以不愧對他們的方式、將他們的故事好好記錄下來?讓後代的人們在回溯歷史、思考現在與未來時,還能有如實的記憶所繫之處?

就像是,我們是否有好好地將Witherspoon-Jackson Neighborhood記錄下來?

III. 沿著Witherspoon Street向下走

諷刺的是,即使位於如此中心的位置,差的就只是一個轉彎、差的就只是兩三個街區,卻仍舊如此清晰地被隔開了。即使在Jim Crow已經移除的數十年後,我好幾次來到這個十字路口,都依舊毫不猶豫地,往左走去。

所以普林斯頓的非裔美國人聚落在哪裡呢?地圖中框起的不是什麼偏遠的路段,不是什麼陌生的路名,而是Nassau Street、Witherspoon Street⋯⋯這些經常走過的、距離校門不遠的、甚至在家門旁邊的路段。我心頭震了一下。

以前校長John Witherspoon命名的Witherspoon Street位於鎮上正中心,直直通往普林斯頓大門;曾經,它是當地人口中的 “African Lane”。種族隔離時期,週邊都是白人住宅區,這條狹小的African Lane就在小鎮的心臟地帶隱隱地呼吸著,用被視為次等的勞力支撐起這座小鎮。

1937年,財主Edgar Palmer決定在普林斯頓進行都更建案,在校門斜對面、Nassau Street上興建一個住商混合的廣場:「Palmer Square」;於是原本住在這區的居民們便被迫搬遷,直直向後了搬了大約十個街區的Birch Avenue。許多居民在普大工作(多從事廚房、清潔、建築工程等勞動),原本只要過個馬路就到,現在則需要走上好一段路才能到達。為了補償被搬遷的居民,Edgar Palmer在Birch Avenue建了幾間住宅,並漆上繽紛的顏色,稱為「彩虹住宅」。只是,再多的彩虹,也無法掩蓋迫遷的事實。

迫遷之後,普林斯頓的非裔美國人聚落就成了後來所稱的「Witherspoon-Jackson Neighborhood」,東西向從Witherspoon Street到John Street,南北向從原名為Jackson Street的Paul Robeson Place到Birch Avenue。在許多人的奔走努力下,2016年4月,普林斯頓的史蹟保存委員會通過決議,將Witherspoon-Jackson Neighborhood列為普林斯頓市的第二十個歷史區域。

原來普林斯頓的非裔美國人聚落就離校園不遠,其實就在我家旁邊。只是我從未認真注視它。

Map of the Witherspoon-Jackson Community (Source: Princeton Historical Society)

比對著新舊地圖,我意識到公共圖書館所在的十字路口、我常經過的十字路口,就是通往Witherspoon-Jackson Neighborhood的交界。在這個十字路口,若選擇了左轉,直走兩三個街區便會抵達普大校門口,但要是選擇右轉,就會進入Witherspoon-Jackson Neighborhood。諷刺的是,即使位於如此中心的位置,差的就只是一個轉彎、差的就只是兩三個街區,卻仍舊如此清晰地被隔開了。即使在Jim Crow已經移除的數十年後,我好幾次來到這個十字路口,都依舊毫不猶豫地,往左走去。

我慌亂地重新檢視著自己和這個小鎮的相處,發現構築這鎮「很白」印象的部份原因,是因為我總是選擇走向白的那邊、我總是注視著白的那區。每天出門的向左走向右走,我總是左轉,左轉是往「鎮上」,左轉是往大學校園,左轉是往一切的光鮮亮麗。

終於我右轉,沿著Witherspoon Street向下走,跨過那個交界的十字路口繼續向下走,看見曾經實施種族隔離的小學、公園、教堂、旅館、墓園、活動中心,甚至還有隔離的兄弟會。我看見舊時的Colored YM-YWCA成了藝文活動中心,我走到Birch Avenue看見不再鮮豔的彩虹住宅。從前非裔美國居民不被歡迎到Nassau Street上開店營業,許多人便在自己的住家經營小生意,賣冰、賣糖果、賣雜貨;而今,當初的社區糖果店、冰店、乾洗店,許多回歸一般住宅,少數幾間則被接手開成了中式、希臘式、瓜地馬拉式的小餐館。

我確實看見了許多和鎮上比起來顯得簡樸或破敗的兩三層樓房,也看見了許多我過去忽略的面孔,與幾位黑人孩童擦身,遇上幾團聚著聊天的拉丁裔的男人。但和我想像中的Wither-spoon Neighborhood不太一樣,公園裡玩耍的大多是白人孩童、更多散步遛狗的也是白人面孔。

曾經在這裡居住的人們,到哪裡去了?

IV. 那條界線消失了嗎?

沒說出來是:1937年時,曾經住在這裡的人們被迫離開原本的家了啊!就像美國東西橫貫鐵路建造的年代就是原住民土地被徵收的年代,有人慶賀新居落成就有人被迫離開家門。

我沿著Witherspoon Street折返。想起書中有段提到普林斯頓的校門從前總是緊閉著,只有在畢業典禮當天會打開,以進行讓畢業生通過校門的重要儀式。住在Witherspoon-Jackson的居民回憶童年,他說,每次從Witherspoon Street往大學校園走去,總是看到深鎖的校門,像是清楚地釋放著訊息:「你們就只屬於下面那區,再上來、到Nassau Street、到大學校園這裏,就都不是你們可以來的地方了。」

普林斯頓曾經是一所全白、全男性的大學。如果看過普林斯頓大學每年校友聚會時的遊行,這些隔離就會一目瞭然。遊行時,校友會依照年份列隊,當年畢業屆滿25年的校友擔任領頭,接下來便是越資深的校友走在越前面,依序進行。當遊行開始,前面數十年的隊伍都會是清一色的白人男性,一直到1940年代出現黑人男性,1970年左右出現女性,過幾年終能看到黑人女性的身影。觀賞遊行的同時也像是看見了社會階級的縮影與歷史。

如今,普林斯頓的隔離已去除,校門也不再長年閉鎖了。但那條界線,消失了嗎?

2010年至今,普林斯頓的房價已上漲超過25%,即使是房價相較於附近便宜的Witherspoon-Jackson Neighborhood,這樣的漲幅讓許多世代住在這裡的非裔美國人們不得不搬遷。1981年,紐約時報報導Witherspoon-Jackson Neighborhood的黑人居民減少了32%。一位在此居住超過25年的居民說,當她剛搬進這個社區時,週邊的鄰居幾乎都是非裔美國人,而今卻只剩下兩三戶。

他們,又再一次被迫遷了。

一路上,在簡樸老舊的樓房中,我看見幾間充滿設計感的房屋,兀然矗立;除了那些保存原建築的小餐館,我也看見幾間嶄新的店面:美甲店、運動瑜伽Studio、建築事務所,以及店面出租的招牌。我一面聽著Audio Tour裡訴說著過去的歷史,一面覺得這些日式木造風格配上大片玻璃櫥窗的新式建築真是突兀而不融入。但誰知道十幾二十年過後,來訪的人們是否會覺得那些老舊的樓房才是突兀?把Witherspoon-Jackson列為歷史區域,是否就能保存起這裡的歷史?

我走回Nassau Street,走到名牌林立、窮學生只能欣賞櫥窗的Palmer Square。我看見青銅色老虎的雕像上寫著 “In memory of Edgar Palmer”,我看見紅磚柱子上的牌匾光鮮亮麗地寫著 “Palmer Square,1937”。啊,沒說出來是:1937年時,曾經住在這裡的人們被迫離開原本的家了啊!就像美國東西橫貫鐵路建造的年代就是原住民土地被徵收的年代,有人慶賀新居落成就有人被迫離開家門。我忽然對揭碑上的歷史年份、對於官方文獻上的大事紀,有了新一層的理解。Palmer Square興建起特別高聳的住宅不是巧合,而是刻意築起一面高牆,遮住了後面的Witherspoon-Jackson Neighborhood,遮住了他們不願想起的歷史。

我走過街口的Bank of America,現在我知道這曾是鎮上第一棟被非裔美國人買下的樓房,買下他的人叫做Ceasar Trent;我走過高級餐廳Agricola的櫥窗,知道這裡曾是名為Citizens的雜誌社,紀錄當地聚落的故事;我走到大學圖書館旁的花園,看到上面寫著Betsey Stockton Garden,紀念Betsey Stockton在擺脫奴隸身份後、為非裔孩童的教育付出心力;我走到公共圖書館前的Albert E. Hinds Community Plaza,看著牌匾上刻著他的名言:“It’s always the right time to do the right thing”;我走到Paul Robeson Centers of the art,想起Paul Robeson的詩 “I Hear My People Singing”,感謝以這首詩為名的書,帶我踏上旅程。

終於,數十年、數百年後,我聽見他們的故事、他們的歌聲。只是我不確定,還有多少人也能聽見。

記得初抵普林斯頓時,我興奮地到處晃來晃去。從校門口沿著Witherspoon Street走過光鮮亮麗的高級餐廳、咖啡店、服飾店,我們走到公共圖書館前的十字路口,那個神奇的十字路口。

看著紅綠燈,我問H:「再過去有什麼啊?」H回答:「再過去就沒啦!」於是我心滿意足地折返。

而直到在這小鎮住了兩年後的現在,我才發現,其實再過去還有。還有很多很多。

(原稿寫於September, 2019)

相關資料

--

--

林庭安 Ting-An Lin

在哲學學術圈探索的台灣人,研究興趣為社會政治哲學、倫理學及女性主義哲學。